地图上的甘南,象个专注赶路的行者。
甘南藏族自治州,当足迹从未踏上这片土地时,它在我脑海里,就只是地图上,临四川界青海的那么一块区划。而当我随着朋友们驱车前往这向往已久的地方,一寸一寸用车轮丈量过它的肌肤,才真实地触摸到它的蓝天白云洁净的气息,感受到它的神秘与美好。
朗木寺,能夺人魂魄的地方
朗木寺,你以为它是一座寺名,但其实它也是这个地处甘南州碌曲县小镇的名字。
一条小河,却有个气势磅礴的名字叫“白龙江”,隔着这白龙江,甘南与四川两两相望;而达仓朗木寺与四川的格尔底寺钟鼓呼应。它们共同见证着朗木寺的百年沧桑。
这个镇上,既有佛寺,也有清真寺,居住着信奉佛教的藏民,也有信奉清真教的回民。小小的镇,有着很特别的融合气质。
到达朗木寺的时候是中午时分,午饭后休息了一下,就开车往小镇后山去了。小路攀延,似乎没有尽头,又似乎一路开向天际。路的右边塔寺林立,却因为离正月十三的晒大佛还有些日子,前来朝拜的藏民稀少,朗木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立在蓝天下,你走过也罢,回眸也好,它不为所动。
路越走越苍凉,山坡上冬天的草原一片寂静,这寂静无须仔细分辨,就知道它带着远古的气息,这寂静深入骨髓,令人无思无想,不知打哪来,要往哪里去,顿时仿佛变成了个古老的魂。我甚至竖起耳朵,想聆听风声中,那呜咽的其他魂灵的低诉。
当视线触及到路的尽头,居然有一个藏民的小村落,小村口停着卡车,村边还有篮球架,屋子上有小烟囱,有孩子们在屋前戏闹,有羊群在不远的地方悠然吃草……红尘烟火,刹那间还了魂。看来路时就不由带了点后怕,这地方原来能勾魂引魄,那是因为天葬台在此的原因吗?
当晚失眠,当朦胧中听到同伴洗漱的声音,已是要起床的时间。
背上摄影包出门,小镇仍然在黎明前的夜色中缄默,我们这群用相机朝圣的人群,邂逅了一群匆匆行走的回民,两两无声,擦肩而过的瞬间,我安静得几乎屏住呼吸,因为总觉得他们携带着灵魂走过,不忍打扰。
进到寺中,一路往上,就到了那个可以拍到“日照金顶”的至高点。藏民们比前日要多,他们手持转经筒,低首默念,视我们这群外来者如无物。我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这么宏伟的寺庙,也是第一次置身于这许多衣着鲜艳,却面容虔诚专注的人们中间,突然觉得自己另类的有点可笑,突然无心拍摄了,放下相机,静静站着,看这佛境一点点沐浴在阳光下,银瓦金顶闪亮夺目,而一片金色的佛烟雾霭蒸腾,笼罩寺院,似真似幻。回头看,山间环抱小镇,结着一层薄冰的白龙江象舞者的白练,一路自西向东以奔腾的形态急急而去。我再一次地被夺了魂,观之忘语。
从至高点下到寺院,信步走到一片松树林,惊喜地发现众多僧侣已成群跌坐在林中,早晨的光线透过松林缝隙到处洒落,他们的辩经大会开始了。这些僧人们,辩着辩着便开始三五结对,辩论的过程中配合着丰富的肢体语言,眼睛瞪得大大的,声音喊的高高的,一时义愤填膺,一时欣喜若狂,这么痛快淋漓的探讨方式,叫旁观的我们不由失笑。
观看了辩经大会,下到山下的小餐馆喝过美味的老酸奶,我们离开了这个气质独特的小镇,在灿烂的阳光下,一路行驶在草原和山脉之间,赶往拉卜楞寺。
熙熙攘攘的夏河,熙熙攘攘的拉卜楞寺
夏河的人真多!
这小县城不大,一条街直通拉卜楞寺,此刻街上行人成群结队地流连在各个商铺之间,各酒店饭店门口也是停满了挂着各地牌照的车。
夏河县位于甘南州西北部,群山环抱,大夏河穿城而过。这本应用来避世的所在,却因一座拉卜楞寺而扬名,引得游人纷至沓来,彻底打破了小城的宁静。
拉卜楞寺建于康熙年间,已有了多年的历史,它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宗主寺院之一,同时也是藏传佛教教育的最高学府,保留有全国最好的藏传佛教教学体系;它还是甘南地区的政教中心。
我们清晨进寺,第一缕晨光照射下,已经是人头攒动。藏民们或闷头转经,或磕着等身长头,人们都有着满布风尘的脸庞,也都有着无比虔诚的表情。信仰是被代代传承的,我看到老人们的脊背已经弯成了一张弓,却仍专注地一路转动经筒;我看到一个小小的最多五六岁的孩子,背着自己小小的行李,随着家人,一路顶礼,历时半年才走到这圣寺。他那纯净的眼神,就象这里的阳光一样,清澈却炫目。
走在这座古老的寺中,处处可见它曾经的并将延续下去的辉煌。寺院多如繁星,经堂宏伟,佛殿庄严,色彩绚烂的壁画,唐卡,它们有着自己画里画外的故事……那世界上最长的转经廊,几百年来曾有多少脚步走过,那是灵魂去往天国的通道。
正月十三,是晒大佛的日子。这是个神秘的仪式,也是个神奇的仪式,因为据说不管天气怎么不好,大佛展开的时候,天气一定是晴朗的,几百年来一直如此。带着对这种神秘和神奇的向往,我也兴冲冲走进了藏民的队伍。
晒佛台前的空地上,人们象浪潮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集结,鲜艳的服饰令人眼花缭乱。父母们带着孩子,老人们被小辈搀扶着,年轻的姑娘戴上最心爱的首饰,穿着最漂亮的衣服,打扮得象花朵一样美丽,小伙子们也个个精神百倍。他们人虽多却一点都不乱套,很有秩序地分左右两边或坐或站,中间让出一条道,安静地等待着。
僧侣的队伍扛着巨大的唐卡画卷到来,那威武的长龙穿过俯首的人群一路向晒佛台走去。喇嘛们高声颂经后,一阵忙碌,色彩艳丽的巨大佛像在阳光下缓缓展开,气势庄严,未曾感受过的震撼令我瞠目结舌。人群开始沸腾,有的汹涌向前,奋力的把手中的哈达向佛像唐卡抛去,有的合十祈祷,有的就地跪拜。
众多信众的虔诚情绪汇成了一个强大的场,将人不由自主地卷进,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,我虽然不通佛理,心中还是生出前所未有的敬畏,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像微尘,在蓝天白云下,在佛祖像前低眉敛息,战战兢兢,此时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。
草原,和草原上的八角城
由夏河出城,我们迷路到了桑科草原。
桑科草原地势平坦,线条柔美,虽然是冬天,没有看到遍地花开的景象,但牧草结着霜,阳光令它们剔透闪亮,象草原上缀满了宝石。远处晨雾中,有着轻烟般掠过的山脉,山脉轻拥着小村庄。小村庄被阳光镀上金色,三两藏族妇女开始在草原上劳作,这般景象,也一样美得象是仙境。
虽是匆匆地擦肩而过,桑科草原的美,还是令人无比留恋。
正想着桑科草原的美,甘加草原不由分说撞进视线,起初的路势还算平坦,路两边牛羊没在牧草之间,在我眼中,那就是《刺敕歌》情景的再现。从草原上缓缓流淌而过的小河,这个季节已经覆了厚厚的冰,牧民们赶着牛羊从冰上取道,次第而过,形成生动的线条,与它们背后山脉的线条遥相呼应,处处可以入画。
车在草原上疾驰,很快我们来到一个至高点,经幡飞扬中,放眼看去,山势绵延,远远近近的山坡全以暖色系的牧草为毯,这里一群那里一群的牛羊似被洒落其中。山间一条墨色公路弯弯曲曲去向远方。
我们的相机快门声在此起彼伏,但什么样的好镜头也留不下这天苍苍野茫茫的雄浑之美,只能把它深深印在脑子里,留在心中。
我们的目的地是八角城。一座位于夏河以北30多公里,近白石崖脚下的古老神秘的城池。站在白石崖南向山坡,能清楚地看到这座十字形状的城。
传说它建于汉代,是边关重镇,兵家必争,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,也是丝绸之路和唐蕃古道的相交点。那么几千年来,它在这茫茫草原的深处,迎来送往了多少过客,几番繁华,几回沉寂?经过多少战争,有多少人来了不曾离开,又有多少人远行不再回头?
八角城外廓看上去有种多年人迹未至的感觉。城垣由土和沙石夯筑而成,肉眼看去,类似于儿时记忆中的土坯墙,墙头露出城内的树,冬天树叶已经掉落,更显得老城有些凄凉。
从八角城西门进入,这座城中村里,住着80多户多人,藏汉回族混居,但就算是春节时分,人也稀少,小卖部放着厚厚的帘子,里面有人在看电视,有几只狗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,感觉这里是个让时间放慢脚步的地方。房子是土墙,院子也是土墙,院墙大多不高,朝里看去,能看到院里堆着干草,养着驴马牲畜。
村里的小学已经放假,但我们遇到了几个放假在家的小学生。其中一个告诉我她姓杨,是汉人,五年级,在学校里学汉语和藏语,爸爸在外打工,没有回家过春节。
大一点的孩子对我们若即若离,说话倒也搭理,镜头对上就躲开,但又似乎对我们这群外来的人们有点好奇,一直保持着不远的距离,互相之间说着悄悄话。随着她们的脚步我们走到了古城的另一个门,城门外就是一片荒原,大风沿着城墙的轮廓发出奇特的呼啸,我相信这旷野上的风,是几千年如一日地如此盘旋,一直刮过了历史的长河,刮到今天。
城北门外有一口井,人们在这里饮马,妇女们在洗衣,相互之间说笑着,孩子们在旁边嬉戏,这样的场景冲淡了走进古城的凄凉,让人心情愉快起来。我们顺着一条小道攀上城墙,孩子们也随着上来,他们懂得汉语,跟我们可以交谈,熟悉以后,小家伙们在城墙上摆出各种POSE给我们拍照,我用相机记录下他们无邪的笑脸。在城墙坐定,极目远望,想象着那久远的年代,有满载着茶叶和货物的商队,穿过草原,缓缓而来。
搂着孩子们合了影,发了些零食糖果给他们,在他们的目送下,我们离开了八角城。蓝天上有鸟儿飞过,我仰头看它们的时候湿了双眼。
八角城仍是贫穷的,它的贫穷让人无法释然,孩子们用几乎原始的状态散养着。草原的沙化令居民们的养殖业出现危机,更多的人放弃草原走出去。只老人孩子,还有这座老城,静静地留守在草原上。
这繁荣与沉寂迭起的城,还能迎来它的再度兴盛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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